The Warlords投名状:最易破弃是人心
所谓“投名状”,最早见于《水浒》,林冲上梁山,为示今后再无反顾之心,须有命案在身,手沾鲜血,方显忠诚。此法不古,我读书的时候,重庆的悍匪张君也用过,凡此团伙内,无论男女,均杀无辜。想来惊心动魄的一幕,在故事里,念做:“今有庞青云,赵二虎,姜午阳,纳投名状,结兄弟义,生死相托,吉凶相救。福祸相依,患难相扶。外人乱我兄弟者,视投名状,必杀之。兄弟乱我兄弟者,视投名状,必杀之。天地为证,山海为盟,有为此誓,天地诛之。”
适逢乱世,太平天国一起,本就不太平的天下更加不太平,庞青云在乱阵之中诈死脱逃,赵张二人啸聚山林,就为着太阳下姜午阳看上了庞青云的一双官靴,三人不打不相识,聚义结盟,指天戳地,同纳投名状,以期起事。故事就此拉开帷幕。
庞青云说:“我这一生,如履薄冰。你说我能走到对岸么?”赵二虎说:“当匪我们就要当最大的!”姜午阳说:“大哥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投名状。”这样的三个男人,带着各自的境遇和压力,冲上了鲜血淋漓的舞台。以匪起事,自古有之,乱世之中,有枪就是草头王,在社会进入混乱无序的状态之中时,丛林法则就会承担起最大的社会调剂和承接的作用。没错,低声下气地向先前背叛自己的奎字营求援,却还必须拿命去换一场胜利,一场用500人搅乱8000人阵地的血战胜利。乱世之中的每一次生存,就是胜利,每一次胜利,都是用死亡交换。进而,围城、攻城,冷兵器时代最为残酷也是最为惨烈的战争方式开始上演,没有了旌旗飘荡豪情万丈,没有了振臂一呼响者影从,只有最原始的生存和死亡在纠缠和角力。“听说城里有神仙,能变出大饼和肉汤”,这是背叛前的动摇?还是拼下去的决心?都不是,也都是,取决于能不能再继续下一顿饱饭,继续下一次哀号停止之后的撕杀。进城了,却不是攻城的军功,更像是守城的放弃,对胜负的执着被生命的惋惜所代替后的放弃,似乎这样显得一切还有些温情。但是,请等等,庞青云要继续走下去,要攻下南京,彻底毁灭太平天国,彻底获得最大的胜利。这时候的抉择,已经同历史上无数次的抉择无比一致了,杀降不详,但从来都不是将军征伐继续的理由,杀又怎样?这时候,赵二虎朴素的良心开始走向了另外一面,胜利不再是生存的理由,不再是拼命活下去的奋斗,接下去的生存,是利益了,是拼别人的命为自己换翎子了。
乱世中,一旦从实力的拼杀中出现了势力,生存放到了比较安全和稳妥的境地之后,利益立即开始浮现,而且迅速膨胀到所有的角落。不管这种利益,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心底早有预备,还是不断的胜利后逐渐诱发,都会走到这一步上。赵二虎不认同这种利益,姜午阳却同意了,因为姜午阳相信投名状,相信在乱世纷繁的利益之后,还有维系着英雄好汉们内心深处最软弱也是最强大的那一点地方。那么,我们就一起进南京吧!
进了南京,庞青云志得意满,赵二虎反调连连,姜午阳却撞破了嫂嫂与大哥的奸情。胜利之后,如何去面对胜利,其实是很需要点智慧和勇气的。这个时候,敌人消灭了,没有了共同为之拼搏和努力的目标,那么,我们各自的目标就开始变得更为重要。姜午阳的目标,无非是兄弟同心做大官,光宗耀祖,但这个目标被大哥所破弃。赵二虎说不上目标,他已经承受不了这种胜利和成功,他的心,在太平军俘虏的血泊中就停止跳动了,而庞青云,开始犯错。大抵这些带头大哥,都是能干而且英勇的,他们比兄弟们更出色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更能盘算和计较,他们更有心机和城府,他们也更希望能在胜利之后取得更大的胜利。但是,这里有一个问题,就决定了带头大哥们是封侯拜相还是身败名裂,那就是他们盘算的够不够深远,这个程度不取决于他们自己,而是取决于陈公们,以及陈公们背后站着的五千年的官僚宫廷专制下的心机与权谋。杀人见血和杀人不见血,你庞青云会什么?庞青云要的是免税三年,要的是加官进爵,须不知拿朝廷的实惠做庞总督的人情有多么凶险,而这二品总督又断了多少人的前程?这时候,他却犯了最大的错,杀赵二虎,自断臂膀。至于姜午阳,什么都不信了就什么都不怕了,可他偏偏就信投名状,于是庞青云只能与三弟做生死斗,身后,枪声响起,杀人者,只是姜午阳。
你能说他们不勇敢不英雄?不能。你能说他们不聪明不能干?不能。只是,在现实面前,我们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抉择,而在庞青云那里,最易破弃是人心。投名状,这种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的方法,也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,只不过庞的目的是前程,赵的目的是生存,姜的目的是义气。目的不同,必杀之,谁又能说庞就是个坏人呢?可是,谁也不会说他是个好人。
投名状拍得很好,无论是战争场面还是人物刻画,说到人物刻画,这里其实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,从来很阳光很正面的李连杰这次是最阴险的,从来很智慧很干练的刘德华这次是最愚昧的,而从来很英俊很文雅的金城武这次却是最凶狠最残暴的,尤其是当他杀嫂之后,跑去叫嚷着“嫂子已经死了,你没有杀二哥的理由了”,实在入木三分。
但是,这样一部电影,却没有给人,给人心,以力量。我们似乎从来,就缺乏能够给人心以力量的电影,总是一些充满了心机与残忍的阴暗,仿佛这样就能直面人性的阴暗,达到艺术的感染力了。其实我想说,这还不够。
不过,这并不影响这部电影的优秀和出色,完全没有。
按照惯例,此类影片会被删减,立此以示羞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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